《我不賣身我賣子宮》裡,飾演滿口黑牙站街女郎的劉美君獲得了2008年金馬獎影后,實至名歸。台灣觀眾大概對她很陌生,我只記得她是《毀滅號地車》中那個惹人憐愛的越南少女小詩,不知道她竟是八零年代紅極一時的創作女歌手,在沸揚燦爛的年代留下了一個無敵女王的形象(我猜想大概有點像陳珊妮那樣吧)。劉美君的下巴尖細修長得引人注目、配上短髮和齊瀏海,以不算甜美的歌聲唱著〈最後一夜〉;這首歌成了邱禮濤《性工作者十日談》的主題曲,十分貼合紙醉金迷夜總會生活中沒有明天的愛情殉道者。而《我不賣身我賣子宮》則用了劉美君的另一首歌〈浮花〉作主題曲,歌詞是林夕填的,寫盡了命運如漂流浮花的邊緣女人孤寂遙遙等待希望的一顆脆弱的心。
性工作者之間有著相當豐富的區分和規矩:在夜總會裡讓老闆帶上街的是比較高級的雞,可以穿戴得漂亮時髦坐在包廂裡;次一等的是「一樓一鳳」,妳可以有自己的房間、在自己的床上接待客人,比較安全也單純;最沒有選擇也最辛苦的則是站街的雞,日日坐在路邊啃便當抽菸、打游擊戰跟客人講價、還要害怕被警察盯上,有時候站上一天也沒有半個客人。
在《我不賣身我賣子宮》裡,劉美君演的就是站街的雞黎鐘鐘,她看起來有點醜,雙腳僵直、像是不習慣穿高跟鞋,走路腳開開還駝背,恐怖的是吸毒抽菸一口黑牙齒在街上纏著客人的樣子;不過,她天天勤奮地餵雞、在日日討飯的街口上立了一個「四方眾雞之牌位」、努力存錢去鑲新的牙齒,晦暗的生活中、不遠的前方似乎有光,讓人好奇她明天的希望究竟在哪裡?
身為一個台灣人,都是利用電影來認識這個世界其他地方。我喜歡邱禮濤不搞冷僻,不過於汲汲於藝術,反而將鏡頭伸向深水口的巷弄,讓觀眾去看看那些平常我們也許經過都要掩住口鼻,快速經過的那些地方。
這部電影中有兩條主要的故事(主線),以及兩條次要的支線同時進行。劉美君所飾演直接在街上拉客的「野雞」黎鐘鐘,是其中一條主線。黎鐘鐘以路邊拉客的 「野雞」為職業,他對自己的疼惜轉化為對被稱為「雞」這種動物的疼惜,甚至在街角立了一個牌位,供養這些雞的靈魂。邱禮濤是一位具有同理心的導演,所以讓 黎鐘鐘也有對雞,對動物同感被剝削的同理心。說真的,若不是為了錢,,或者是有悲慘身世的,誰要做雞?把金錢放下不談,性工作者的出現是因為社會的需求, 有需要就有供給,而警務人員對嫖客寬容,對於原本身世就可憐的人落井下石,豈不是太不公平,太沒有天良了嗎?
另一條主線是黃婉伶所飾演香港新移民黃蓮花,為了錢嫁給香港人,獨自帶著一個小孩,肚子又懷了雙胞胎的中國媽媽。這兩條主線的關連性在越接近電影的尾聲越 發明顯,原來「野雞」與為了錢而來到香港的新移民在本質上是有些雷同的,根本沒有誰比誰低賤的問題。只是令人鼻酸的是,同樣住在深水口,同樣有困難的兩個 女人,竟然都無法幫助到對方。黃蓮花沒有香港居留權,丈夫意外的過世,茫然無助。黃蓮花是現實的女人,計較丈夫過世的保險金,計較可以計較的所有金錢,對 於賣皮肉的其他女人不屑一顧,但是他不是可惡的女人。在這部電影裡真正可惡的是看來毫不在乎的社工,先是要他打胎,又要他帶著孩子回中國。黃蓮花兩樣都不 要,肚子裡畢竟是自己的骨肉阿!中國又提倡計畫生育,能回去嗎?
《我不賣身,我賣子宮》這個名字吸引了許多人,有的人是因為金馬獎加持,滿心期待到戲院觀賞影后的電影。有的是對奇妙片名感到好奇、甚至有些許不明白「賣身?賣子宮?」差異在哪呢?
不論如何,至少電影片名快速地深烙印在腦海裡。除了觀眾們記得牢,連演員們也表示,光聽片名就太棒了,可以說是「只聽片名、劇本大綱、超強組合,就點頭演出!」
還記得《性工作者十日談》嗎,性感女神朱茵及余安安扮演的兩位「媽媽桑」,當時口碑載道,獲觀眾一致好評。 事實上早在多年以前《性工作者十日談》及《我不賣身,我賣子宮》的劇本早同時完成,卻因為《性》當時較早得順利開拍,以致於《我》就暫擱在導演的桌上許久。直到《性工作者十日談》成功打開議題討論及關注,《我不賣身,我賣子宮》便確定開拍。
《我不賣身,我賣子宮》雖為小品但頗受好評,且在台灣金馬影展及近日內的試片會上,觀眾們大呼值得觀看!飾演阻街女郎的劉美君為性工作者,世人不給予她空間及尊重,她依舊善良。
森美飾演的攝影師在當中是最無爭議的角色,既持中立立場也具正義感,但也因為森美的好奇心使然,漸漸帶出劉美君(飾演黎鍾鍾)的故事。即便社會給予不平等的對待,但她依舊努力用工作達成心裡的「願望」。
而在電影裡演出也極出色,被影評們驚訝的女演員黃婉伶,也因此 片入圍香港金像獎的最佳女配角。飾演一名新移民到香港的大陸女子「蓮花」,但固執、暴躁、粗魯的她,認為自己懷了香港伯的孩子便可以爭取到居留權!某天巧 遇同鄉姐妹,原本兩人和平問候,得知好姐妹也下海掙皮肉錢,兩人便爭執起誰比較「高尚」,因為蓮花反被同鄉嘲諷「就算沒賣身,也賣了子宮」。但蓮花仍舊認 為,這也許是一種交易,但她不是天天在交易,還比較高級,就算賣了子宮,還得扶養孩子長大,供他們讀書呢!
《人肉叉燒包》、《降頭》導演邱禮濤揭開社會的滄疤,直視香港底層性工作者和大 陸女性新移民的辛酸。英文片名《True Women For Sale》似乎比中文片名《我不賣身,我賣子宮》帶有更強烈批判性而非諷刺之意。透過兩個住在同棟公寓上下層的女人---一為妓女,一為新移民的遭遇,刻 劃兩個底層女性的悲哀,也批判香港社會非人道的移民政策。黃秋生飾演的保險業務員劉富意和攝影師阿志代表社會絕大多數的主流價值和觀點(袖手旁觀的和同情 的),而妓女黎鐘鐘和新移民黃蓮花則是主流價值下被邊緣化的少數---卑微卻只想活下去的弱勢族群。《我不賣身,我賣子宮》寫實呈現香港社會為人所唾棄、 被刻意忽視、不堪的一面,而劉美君把一個妓女的悲哀演得生動。
劉美君飾演的妓女黎鐘鐘姿色不美、價格不貴,龍年後(千禧年),一心一意想要存筆錢整頓她那滿口爛牙,為了和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見面。隨著她在街上招攬客 人、和姊妹互動,觀眾得以一窺阻街女郎的生活樣貌,就安全感而言,香港的妓女人心惶惶,因為從大陸來的「貨色」據黎鐘鐘的恩客強叔的說法:「有一貨車讓你 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香港妓女酸溜溜地嗆:「在大陸一小時二十元,在香港一小時兩百元,當然要拼命做!」就算妓女,當自己的工作權受到威脅時,和一 般人焦急的程度沒有兩樣,甚至狗急跳牆,削價競爭、惡性循環。黎鐘鐘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觀眾的情緒,因為這角色的塑型很立體,憨直又好心的她,似乎一直 想做一件事,而攝影師阿志(森美飾)正是讓秘密曝光的重要角色之一。
阿志,徒有熱血卻道行不够的知識份子,先是想到山西報導煤礦工人生活,卻被黎鐘鐘的舉動所吸引,秘密跟拍,打算報導社會實錄---妓女的故事。
電影另一個重要角色,是黃蓮花,「嫁港伯爭取居留權」的大陸女子,老公因工殤死亡,育幼女一名,還懷著一對即將出生的龍鳳胎。他是港伯的二奶(弱勢中的弱 勢),隨著老公的去世,面臨難堪的遺產分配和人情事故,老公生前的保單、孩子的臨盆,讓她和保險員劉富意、社工、醫院有了接觸。她因懷著對香港生活的憧憬 和對前男友娶港女的負氣心情,嫁給以為有錢卻不然的港伯(中年歐吉桑);她的前男友在螢光幕上泣訴港府的不人道,她則在醫院裡被護士小姐當作次等公民、粗 魯對待。一個單親媽媽,住在「雞」的樓下,每天讓小孩聽雞「咯咯叫」長大,沒有謀生能力,只靠丈夫留下的微薄壽險和奠儀養活三個孩子,怎麼活?透過社工 員、保險員的嘴,黃蓮花被批判(不禁讓人聯想:為什麼社會上菁英都不生小孩或只生一個,而養不起的、無知識水平的卻一個接著一個生?)。而有趣的是,即使 弱勢如黃蓮花,依然免不了「瞧不起」比自己更「低」的雞,畢竟她這個弱勢族群至少不像雞「不正經」(呼應導演的片名,至少「我不賣身、我賣子宮」)!
黃秋生的演技好,雖然保險員劉富意只是配角,但由黃秋生演來,就是突出。原本嗜血、對人評價均簡化成保單數字潛力的商人,漸漸地讓人看見他人性的一 面,從他賣力替勞工爭取福利,雖不甘願卻陪伴黃蓮花生產,最後甚至被弱勢族群感動,因而改變了人生的決定,對於劉富意一角的詮釋,相較於攝影師阿志的演 技,高明不少。
故事回到黎鐘鐘身上,原本以為她整牙是為了和心愛的男人會面(她躲在公 共電話亭欲打還休、欲言又止),隨著阿志的跟拍,觀眾恍悟,原來在黎鐘鐘的生命裡,有個痛;而且這個痛和「背棄」她的母親有關,也和她做雞有絕對的關係。 母女相見的橋段,無疑是本片最感人的時刻。每個放棄自己的人(吸毒、自甘墮落做雞)或許得不到愛而「先」被放棄,黎鐘鐘在她最愛的母親面前,雖多年未見, 卻依然在乎她的想法,就算偷(她整牙錢不足的部分,還真的是偷恩客強叔來的),也要漂漂亮亮面對媽媽。與母會面的橋段催情下猛藥,但是,不至於陷溺矯作。
港片這些年來勢微,所以有些新片上映或是來台參賽金馬獎,都是來時靜悄悄,去時也靜悄悄,即使摘下大獎,因電影尚未排上台灣戲院檔期,影迷來不及欣賞,對得獎者的表現更是一頭霧水,以「我不賣身、我賣子宮」一片去年在台登上金馬影后的劉美君,就是典型的例子。
「我 不賣身、我賣子宮」近期內要上映,昨日舉行試映會,特別趕去看了一下,這是部小品劇情片,無庸置疑,欣賞角度著重在劇情與演員表現,導演邱禮濤是香港資深 導演,台灣觀眾對他最熟悉的作品是由黃秋生主演的驚悚片「人肉叉燒包」,黃秋生就是以此片中的殺人犯角色躍上金馬影帝,以邱禮濤在香港拍片作品近八、九十 部的資歷論,他執導「我不賣身、我賣子宮」這樣的劇情片,簡直是駕輕就熟。
一個妓女,和一個從大陸嫁到香港的單親媽媽,正好就住在同一棟破樓裡。
每次進出,只要兩人相遇,妓女必定開心的逗弄著單親媽媽抱著的小女兒。而這位來自大陸的單親媽媽,也必定回報妓女以非常不屑的表情與言語。
兩人總在這樣的氣氛下相遇、分別,然後各自面對自己的一天生活。